第十八回 区小队设法救玉英 参谋长遣将接药品（1）

李玉英感到刑讯室就像地狱一样令人心惊肉跳，心里情不自禁地微微有点发颤，不过她并不是担心自己受刑，而是看不得别人遭受这种折磨。

黑田看到了李玉英表情的异样，暗自得意，问道：“姑娘，看到了吧，这样的刑罚你绝对忍受不了，还是老老实实地讲实话吧。要是等上了刑再说实话，那就是鸡飞蛋打，两头落空了。”

李玉英冷冷地瞪了黑田一眼，骂道：“你们这些日本畜牲，毫无人性。我还是那句话，我什么都不知道，打死我也没用。”

黑田终于忍不住了，歇斯底里地大叫起来：“来人呀，把她给我绑起来，狠狠地打。”

两个鬼子兵抓着李玉英地双臂，把她绑在柱子上，从水桶里拎出**，劈头盖脸地向李玉英打去。一鞭下去，衣服开裂，慢慢被鲜血染红。李玉英疼得全身一阵哆嗦，她紧咬住牙关，一声都没吭，额头上渗出黄豆大的汗珠。两鞭、三鞭……时间不长，李玉英身上就布满了一道道血印。

黑田一摆手，鞭打李玉英的鬼子停住手。黑田走到李玉英面前，问：“怎么样，这滋味不好受吧？现在是不是肯说实话了？”

鞭子一打到身上，李玉英心里的颤抖反倒停了，她不再对敌人的刑罚有任何的恐惧。两眼紧紧瞪着黑田，喷着怒火，李玉英咬紧牙关，一字一顿地说：“畜牲，打死我吧，我什么都不知道。”

一个姑娘居然如此强硬，大大出乎黑田的意料，他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，冲行刑的鬼子一挥手。行刑的鬼子走上前，又抡起**抽打李玉英。李玉英被打得昏死过去，行刑的鬼子也累的满头大汗，“呼呼”直喘粗气，可黑田还没得到他想听的话。

黑田还不死心，让鬼子用凉水把李玉英泼醒，给她上老虎凳。脚下面的砖一块块增加，李玉英额头上的汗珠“叭嗒叭嗒”不停地往下落，牙齿咬得“咯吱咯吱”直响。黑田在一旁问话，她牙关紧啼、二目喷火，一言不发。鬼子继续在她脚下加砖，李玉英的忍耐达到了极限，突然发出一声凄惨的嚎叫，头一歪，昏死过去。

鬼子兵再次用凉水把李玉英浇醒，李玉英仍然说她什么都不知道。黑田黔驴技穷，只好让鬼子把她拖进牢房，第二天再继续用刑。

听鲁建平说李玉英被抓，刘万水备了一份礼品，到皇协军军营来找宋青林。

宋青林一见刘万水提着礼物登门拜访，惊奇地问：“哟，是刘老板呀，你可是头一回登我的门呀，这可真稀奇。”

刘万水赔着笑脸说：“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，有件小事想麻烦一下宋连长，今天中午我在聚仙楼订了一桌酒席，亲自上门来请，希望宋连长给我个面子，到时候务必光临。”

宋青林摆摆手说：“你这又是送礼又是请客的，看起来这件事情不简单，我可不敢保证能帮上忙，这酒席就免了吧。”

刘万水连忙说：“别、别、别，也不是什么大事，宋连长出马，一定迎刃而解，还望宋连长不要推辞。”

虽然刘万水说得轻巧，可宋青林还是有点不放心，追问道：“真的不是什么大事？”

刘万水态度极其庄重地保证：“真的，当然是真的。咱们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，我什么时候骗过您。”

宋青林点点头：“也是，你是我见过的生意人中最实诚的。好，我就相信你，到时候一定去。”

中午，宋青林来到聚仙楼，伙计引他上了二楼雅座。刘万水和炮仗刘已经在等他了，四样冷盘已经摆上。落座后，刘万水对伙计说：“烫壶好酒，开始上热菜吧。”炮仗刘给宋青林倒了一杯茶。

刘万水主动介绍说：“宋连长，今天请您来其实主要是向你表示感谢的。这是我侄儿，叫刘斌。”

宋青林莫名其妙地问：“表示感谢？谢什么？”

刘万水解释说：“是这样，我的原籍是刘家窑，就在大王庄南面。我这个侄儿说了一门亲事，女家儿是大王庄的。我这也是刚刚听说，那天皇军围了大王庄，把那闺女一家子全围在里面了。听说黑田少佐下令把村里的人全都杀光，是您宋连长大仁大义，担着天大的干系，给了那些人一条活路，我这个侄儿呢，就要当面向您表示感谢。他也代表大王庄的全体村民。孩子，还不赶紧给宋连长行礼。”

炮仗刘站起身，恭恭敬敬地给宋青林鞠了三个躬，说：“宋连长的大恩大德，大王庄的人永世难忘，我刘斌也永世不忘。”

宋青林扶住炮仗刘，说：“好了，好了。”等炮仗刘坐下后，他压低声音说：“这小日本子就他妈不是人揍的，比禽兽还狠，好几百口子呀，大都是老幼妇孺，说杀就杀。我虽然端的是日本人的饭碗，可毕竟是中国人。日本人杀中国人我管不了，可是让我帮日本人杀中国人，你说，我能下得去手吗？感谢的话就不必再提了，我也是求个良心自安，不想作孽遭天谴。咱们哪儿说哪儿了，这件事再也不要提了，万一要是走了风，我的脑袋就保不住了。”

刘万水给宋青林斟了杯酒，说：“您放心，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的轻重。您救了大家，大家不能害您。”

炮仗刘站起来给宋青林敬酒，宋青林喝光后问：“那天黑田杀的那三个人，跟你媳妇家没关系吧？”

炮仗刘说：“那三个人跟我那媳妇倒是没关系，不过……”说着，面露难色，看着刘万水。

宋青林感到奇怪，也看着刘万水。刘万水给宋青林满上，二人干了一个，说：“我那侄媳妇被抓到县城里来了。”

宋青林闻言大吃一惊，问：“什么，你媳妇是李、李、李什么英？”

炮仗刘说：“李玉英。”

宋青林点点头：“对、对、对，是叫李玉英。她可是区委**、区小队的指导员，你、你敢娶这样的媳妇？”

刘万水解释道：“咳，什么**、指导员，她那是瞎胡扯。这闺女有点愣，像个毛头小子似的，做事欠考虑。那天皇军要把所有的人都杀了，她一急，就说自己是**、八路军，她是想拼着自己一死，救下她爹娘和乡亲们。你看她那个样，大字都不识一个，能是**、指导员吗？”

宋青林点点头：“我看着也不像。可是黑田认定了她是，别人说什么都没用。诶？不对呀老刘，那天我记得把日本人去大王庄的事跟你说过呀，你怎么不去报个信呢？”

刘万水使劲一拍腿，假装无限后悔地说：“咳，这门亲事刚说没几天，我大哥还没来得及告诉我。我要是早知道有这回事，说什么也得去报个信呀。”

宋青林沉吟道：“既然刚说没几天，就算了吧，就当从来没说过，另外再找吧，这一个别指望了。”

炮仗刘焦急地问：“怎么，日本人要杀她？”

宋青林摇摇头：“杀不杀倒还没说，刑是已经上了。既然黑田认定她是**，你们想，她还出得来吗？”

炮仗刘又问：“日本人把她关在哪儿？打得厉害吗？”

“关在宪兵队的监狱里。打得重不重我可就不知道了，那个地方不是我能进得去的。” 宋青林叹口气接着说：“唉，进了宪兵队，不死也得扒层皮，我估计是没好儿。”

刘万水说：“那就麻烦您帮忙打听打听，要是能赎出来我们就赶紧去找保人、准备钱。”

宋青林点点头：“打听一下倒没什么，不过这赎人嘛我看悬。既然这门亲事还没下定，你们也不必牵扯进去，免得受连累。”

炮仗刘充满豪情地说：“宋连长，话不是这么说的。虽说还没下定，可毕竟亲事是说过了。如果在这个时候咱一推六二五，什么都不管，那别人会怎么看咱呢？再说了，玉英的父母没有儿子，就这么一个闺女，咱要是不管，老头儿老太太还能活吗？不管帮得上帮不上，这个忙我肯定是要帮的，至于会不会受连累，那是以后的事，现在就顾不上了。”

宋青林一拍桌子，说：“好，兄弟，够爷们儿，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汉子。你放心，吃了这顿饭，你的事就是我的事，能帮上的我一定帮，实在帮不上的，你也别怪哥哥我无能，人微言轻。”

炮仗刘激动地说：“大哥，就冲你这句话，我认你这个大哥。来，咱哥儿俩连干三个。以后大哥要是用得着我，跟我叔说一声，赴汤蹈火，我决无二话。”

过了两天，宋青林到杂货店找刘万水。刘万水把他让到院里，问：“怎么样，打听清楚了吗？”

宋青林点点头：“清楚了，还关在宪兵队。老刘，这姑娘可真够硬的，**蘸水就不提了，老虎凳、辣椒水，都上了，硬是一句话都没招。说句不该说的话，就冲这股硬劲儿，说她是普通的村姑，我都不信。老刘，你要是不信任我，这事就算了，你托我打听的事我都打听了，你那顿饭我也算没白吃。你要是信任我，想救这姑娘，就跟我透个实底儿，她是不是这个？”说着，伸出右手拇指和食指，比了个“八”。

刘万水犹豫了一下，把宋青林拉到里屋，插上门，这才说：“宋连长，真不是我不信任你，我也是刚刚知道。”他也比划了个“八”，接着说：“昨天这个托人给我捎话，让我想办法搭救这闺女。她到底是不是我真的不敢说，但既然那边说话了，估计八九不离十。这一天一宿了，我是吃不好、睡不香，心里直犯嘀咕。让我摊上了一件这么棘手的事，管也不是，不管也不是，我是左思右想也拿不定主意。宋连长，咱们认识的时间虽然不算太长，但你这个人正直，我信得过，你帮我拿拿主意？”

宋青林摇摇头：“老刘，不是我姓宋的不够朋友，这种事别人怎么能帮你拿主意。我只能跟你说，只要你想救，我会尽量帮你。”

刘万水说：“要说救，我当然是想救了。就算没有这门亲事，都是乡里乡亲的，能救也得救呀。再说，救人一命，胜造七级浮图，救别人也是给自己积阴德。可是，一沾上这个，这、这风险就太大了，我实在是怕呀。再说了，那天你不是说没法救吗？”